春至溪明

流连若夏:

○李湛×文逐潇




0 现代都市


文逐潇偶尔不接工作的时候,喜欢待在家里看李湛作案件分析时翻书查阅资料的样子。这个时候李湛不戴眼镜,还吝啬他对文逐潇这个看戏群众的目光。


南方的夏天热,雨水也多。


文逐潇说,阿湛,我要吃西瓜。


“聪明人才能看见桌子上摆的那盘西瓜。”


李湛确实买了个西瓜,当时一半送了隔壁的邻居,剩下的都冻在厨房的冰箱里,等着文逐潇工作完回来一起吃。一般他去到水果超市挑瓜,选的都是敲起来清脆又大个的,切开来红的壤黑的籽。邻居说,很甜,真是好瓜。文逐潇就喜欢甜的瓜,两个人盘腿在沙发上,也不切成片儿,拿着不锈钢的勺挖着吃,爽。


李湛低头用笔划着书籍资料,一瞥都懒得给,只是开口说:“冰箱有,你请便。”文逐潇起身,却没去到厨房,反倒凑李湛旁边,说,你真懂我。本来开开玩笑,但文逐潇本身声音低沉好听,若是小姑娘家家,早被勾了魂魄去。偏偏李湛不太领情,用胳膊肘顶顶前者的腰腹,淡淡地回他一句话。


“起来,自己去拿,别挡着我光。”


文逐潇不生气,笑笑后到厨房里去了。


很快他端了一碟切成块的瓜出来,削了皮。李湛抬头,有些惊奇:“你还切了块。”


“看你不方便,但是享受还是要一起的,我喂你,你看怎么样?”


李湛:“……”他说,“那你别弄脏我的书。”


那个时候还是早些年的夏天。后来文逐潇端着狙击枪潜伏在大厦之上的时候,生物感知力让他得知周围一里的风吹草动,包括敌人移动的方向,那些将落的花,远方知了的聒噪,以及身李湛的气息,平稳而有规律。


夏天的风很长,足以延长时间。阳光大喇喇地射下来,亮晶晶的光斑散落一地。文逐潇舔了舔嘴唇,在硝烟中朝对方开了一枪,然后李湛握住他的手,用特殊能力带他在空间里继续转移。李湛还是没有戴眼镜,目光依然镇定而冷静,就好像第一次见面一样毫无破绽。


文逐潇在转移间的0.01秒朝李湛笑了笑。




李湛就说,等结束了,我们去挑西瓜,那种很甜的。






古耽


1


李湛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都鲜少有这种感觉。就如迷途大漠的旅人般,水枯粮断,亟待一掬清泉用以滋润——而它出现了,就那么一捧,才愈发弥足珍贵,他当惊喜,却怕饮尽而绝。靠近心口的地方被一种不知名的东西施了威压,心脏剧烈跳动着想要冲破桎梏却不能够。


悸动,名为悸动的毒。


它在发作。


心里做了一番激烈斗争,仍然无法平静,他只能一动不动地维持着侧卧的姿势,小心翼翼地垂眸看向怀里的那个小团子。


约摸是早晨中了城南那帮人的术法,同李湛一齐下到烟都的飞扬跋扈的少侠忽而变小了,合身的衣裳因此也大出好几倍。便宜客栈房间窄,单床便占了整间屋的五分之三大,窗帘也是陈旧的老款,这一夜里两人只能将就而睡。


文逐潇倒不是很在意,赶了一天的路,再加上应付城南那帮不入流盗贼的劳苦,贴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,呼吸平稳而绵长。


他还尚未知晓自己中了法,大约是小时候他的习惯罢,顺手就扯了扯李湛的衣襟,整个人裹在宽大的衣裳里蹭了过去。李湛这一觉睡得本就不太安稳,被这么一嚇,又霎地发觉面前少侠成了他八九岁的模样,一个激灵睡意全无——


那小家伙还在拉着他的衣襟,整个人缩到他怀里,下意识地寻找依靠。


维持着一个姿势久了,他终于是缓过神来,侧着身用空出的左手抚上文逐潇的额头,没有发烧,李湛舒出一口气,也幸亏文逐潇体内阳气旺盛,那些不入流的小把戏也就无法紊乱他内里导致体温失常。李湛将右手也小心翼翼地腾出来,将窗帘拉开一条罅隙,念了小咒法,那衣服也就同样缩小到了文逐潇现在的尺寸,恰好合身。


他现在能够借着月光看到文逐潇了,脸是小孩子的模样,大概是小时候吃的好罢,两颊还有些肉,嘴微微抿着,额角的发丝散乱地落下来,遮住眉眼。


“湛公子,你手好凉,跟个僵尸似的。”


语气还是早上潇少侠的语气,用现在小少侠的声线说出来,颇有些年少老成的模样。


李湛忍俊不禁,没克制住揉揉那小家伙的头。但那小家伙实在是凶,还霸道,手一松腿一蹬就整个滑到了床的另一头,半个身体已经落到床外,整个人依旧是稳当地睡在上边。


长大了这风流公子也非浪得虚名,一副漂亮皮囊,简直成了红颜祸水,即使行走江湖也祸害人间。


李湛终于半跪在床上,轻握住文逐潇的右手,闭上眼试着判别他身上沾染的坏东西。




风水分阴阳,五行有八卦。


他父亲曾是天下最有名的风水师,留下的一屋子古籍都是万分珍贵之物。他十六岁那年,掌门病逝,同门趁乱而起,他右手差些被断经脉,伤口深可见骨。于用剑之人而言,若非双手有力,错失了练左手剑的黄金年龄,只得算作残废人。


他四岁被母送来练剑,只因天下人讲他父亲是逍遥骗子。入派因而隔绝于世,他父亲因迫害致死的事情,直至十二年后他趁乱逃脱出山,才从说书人口里听着。


忍着病痛离门派隐居疗养的几年里,李湛没日没夜地阅古书以麻痹自我,尽管他没有父亲的本事,以平淡看生死,以无谓阅俗世,这理念终究是在他脑海里扎了根。看这天下苍生,风水亦有其道。他遇着文逐潇前还在练剑,却以风水师身份瞒着所有人的眼。


剑名风灼。风扰长浪,新星灼耀。


他仔细看了看,的确是那些城南小贼干的坏事,捉了只小鬼放在文逐潇的袍里。


但他总不能直直伸手过去,李湛做了个深呼吸,想着算了算了,等明日文逐潇醒过来再告知他,让他自己将鬼捉出来罢。




对文逐潇的感情似乎有点浓烈了,李湛不敢言,长叹一口气,再次将月光遮在帘子外边,半醒半睡过去了。






2


半山腰有个小庙,文逐潇在山脚下堪堪望了一眼,施轻功很轻易就落脚在那座破庙前。


风雪声中隐约掺着吱呀的杂音,一瞅,破庙上的牌匾正被寒风吹得左摇右晃。文逐潇又瞥了眼,很快没再理会,径直越过门槛踏入庙内。


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李湛的地方。


然而他对这破庙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好,进去以后,才觉出庙顶也破了。堆在屋顶的积雪簌簌地往下落,寒风从墙壁的罅隙里灌进来,山林也在耳边呜咽,仿佛这风再大一点,整座庙就塌了。他快步向里走,激起灰溜溜地板上少许呛鼻的烟尘。


侠客行,风风火火。


文逐潇毕竟不是挂白名的侠客,加之平时修行练道,即便身着单衣,内里功力深厚,阳气旺盛,他从不觉寒冷,只是雪花沾着指尖的时候,觉得略有凛冽之意。


那时候或许正是因为破庙的老旧,庙堂中央小憩的李湛才被衬得如此好看。文逐潇很长一段时间都记着这个场景,李湛一袭青袍坐在庙堂中央,面前摆了一张红棕的长木桌,长木桌上又有东西,一面青白色的旗帜,横跨着两个潇洒漂亮的大字:风水。


他来了,李湛并不抬眼接客。


文逐潇立在不远处的地方,霎地秉弓射箭。


用的只是三分力,足以将江湖上那些行道骗子或是挂名小生送命,文逐潇冷着脸看他,破渊握在手上,一贯的冷静。


李湛终于抬起头来看他,他好像只是随手往空中挥了几下,空气中忽然一阵暗潮涌动,再回神,箭矢已经断成几截,狼狈地落在地上。


李湛的目光直直地射过来,像要把文逐潇看出个所以然。


文逐潇就大方地站在风雪中任他看。


“敢问侠士何名。”


平淡的陈述句,李湛甚至没有反问。


“姓文,逐潇。”


“李,名湛。”






3


“先生看风水?”


“是。”


文逐潇笑:“算命么。”


李湛挑眉:“可以尝试。”


吉人自有天相。文逐潇这人,几乎五福圆满,卦里除一场小劫数,一生风雨无阻。


好命格,然而文逐潇还要开口。


文逐潇:“你看我两,命里都缺水。”


李湛:“缺姻缘。”


而得你何尝不足够。






4


“——哎我去。”


文逐潇挑眉笑骂,转身就是一拳上去。


李湛只是迎着拳风淡笑。


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捉住文逐潇的手腕,然后他五指微松,一点一点,拨开少侠紧握的拳头。趁他尚未反应过来之时,李湛的手心迅速贴上他的手心,指尖悄然穿过文逐潇五指间的缝隙,遽然间五指相扣。


文逐潇一怔,也没挣扎,干脆径直凑过去占他便宜。




“潇少侠,想偷袭我啊,”他眼睛里有笑意。


“不过,我捉住你了。”






5


后来文逐潇被围剿,李湛忽然自天中落,一剑重伤想要取他性命的贼酋,气势犹如洪水滔天,剑气逼得贼酋五十余名手下连连后退。


李湛说,你的命劫我不能替,但我会来救你。


文逐潇想说我只是近战吃亏,又没伤着,我又不弱,不需要你救。


然而他觉出李湛身上的凛冽之意,那眼神竟然是冰冷决绝的,就好像他已经亡命了,于是他说:“阿湛,那就一起。”


李湛轻声应了, 说你的命这么好,要活下去。


再后来,文逐潇想起李湛的时候,总觉得那一日李湛原本想要以命换命。


他说,我修的剑法,不入流,不应道,但是我希望护你。


文逐潇笑了:“湛公子,你真是傻子。”


然后李湛微微勾唇,过去吻他。




山雪很迷人,你也很迷人,这就够了。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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